空间跃迁的眩晕感尚未完全消散,“星痕号”剧烈地颠簸着,如同被无形巨手抛掷的玩具,强行撕开空间壁障,一头栽入一片令人窒息的灰黄之中。
“稳住!引擎过载了!”艾斯低吼着,双手死死按在控制台上,银白色的能量强行灌注,试图平息狂暴的引擎。
耀辉则死死抱着怀中的小梦比优斯,暗金色的能量如同护盾般包裹着两人,抵御着剧烈的震荡。
到底还是小家伙被颠得脸色发白,小手紧紧抓着耀辉胸前的衣襟,小脸埋在耀辉颈窝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当飞船终于冲破厚重污浊、如同裹尸布般的云层,缓缓降落在坚实,但布满厚厚灰烬的大地上时,舷窗外的景象,让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救回小梦的短暂庆幸,瞬间冻结成彻骨的冰寒。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没有鸟鸣,没有虫声,没有引擎的轰鸣,甚至没有风声。只有深入骨髓的、类似铁锈混合着腐烂的绝望气息。
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一轮暗红色的、仿佛蒙着血痂的太阳有气无力地悬着,投下冰冷的光线,无法带来丝毫暖意。
视线所及,是文明的墓碑:扭曲断裂的钢筋骨架刺向阴霾的天空,曾经的高楼大厦如今只剩下狰狞的轮廓,街道被厚厚的灰烬和瓦砾彻底掩埋,偶尔露出的沥青路面龟裂如蛛网。
没有生命的声音,没有活动的迹象,只有一片被彻底“吃干抹净”后的、令人灵魂战栗的空洞。
“能量……好稀薄……好冷……”小梦比优斯怯生生地从耀辉怀里抬起头,金色的眼灯映照着窗外的地狱景象,充满了本能的恐惧和茫然。他下意识地往耀辉怀里缩了缩,寻求着仅有的温暖。
艾斯沉默地站在舷窗前,他那双经历过无数战场、见证过超兽肆虐下城市惨状的锐利眼眸,此刻也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沉重风暴。
他认出了那些建筑的风格残骸——那是地球!是人类文明的摇篮!但眼前的景象,比任何超兽造成的破坏都要彻底,都要绝望!这不仅仅是废墟,这是被彻底吸干了生命、活力和希望的……坟场!
“百特星人……”艾斯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带着刻骨的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们把这里……当成了喂养那怪物的牧场!”
他看到了远处那些巨大的、如同星球疮疤般的深坑,坑壁残留着非自然的撕裂痕迹和干涸的暗紫色能量残留——那是百特星人抽取装置的“杰作”。这个星球的一切,都被贪婪地抽走,化作了滋养海帕杰顿的养料!
耀辉没有立刻说话。他抱着小梦的手臂收得更紧,暗金色的瞳孔如同淬火的寒冰,缓缓扫视着这片死寂的大地。
曾经的记忆在脑海中翻涌——他知道《奥特曼传奇》,知道百特星人的罪行。但知道是一回事,亲身站在这片被“啃噬”殆尽、连绝望回声都消散了的土地上,感受着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死寂,是另一回事!
一种混合着恶心、狂暴怒意、以及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渺小感的情绪,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
“操!”耀辉终于低吼出声,声音嘶哑,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戾气,“那群杂碎……就该把他们碾成宇宙尘埃!”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金属舱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耀辉!”艾斯立刻制止,眼神凝重地扫过舷窗外,“导航仪探测到微弱的生命信号,就在附近!数量……极少。我们必须节省能量,避免不必要的暴露!”
无需多言。三道柔和的光芒闪过,舱内巨大的身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三个穿着地球服饰的“人类”:
耀辉依照记忆,就自己幻化成一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不同的是曾经的黑发,如今他则变成了一头桀骜不驯的金色短发,面容俊朗但却带着几分不耐烦的痞气,和曾经宅男的瘦弱不同,现在的身材那叫一个精悍结实,穿着的是一身干练的黑色夹克和工装裤。
艾斯则仍旧幻化成北斗星司的模样,不同的是,曾经的北斗,是个热血的青年,现在则是一个三十岁左右、气质沉稳坚毅的男子,穿着的也是曾经坦克队的橙色队服,贴身还不影响行动。
小梦比优斯则是按照本心幻化成一个约莫人类六七岁的小男孩,银色的柔软头发,大大的琥珀金色眼睛,小脸精致可爱,穿着干净的格子衬衫和小背带裤,此刻正紧紧抓着“耀辉哥哥”的手,小脸上满是紧张。
“跟紧我。”看了一眼紧张到小脸儿发白的梦比优斯,艾斯看向耀辉压低声音,率先推开扭曲变形的舱门。
踏出飞船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尘埃与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小梦咳嗽起来。脚下是厚厚的、带着诡异粘性的灰烬,踩上去发出令人不适的“噗嗤”声。四周是令人心悸的死寂,只有他们三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废墟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小梦紧紧抓着耀辉的衣领,小小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大眼睛惊恐地扫视着四周:破碎橱窗后黑洞洞的空间,翻倒锈蚀的汽车残骸,散落在灰烬中早已风化成白骨、或半掩埋的辨不出原貌的遗骸……他甚至看到一个半埋在灰烬里、布满裂痕的塑料娃娃的头颅,那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
“耀……耀辉哥哥……”小梦的声音带着哭腔,小手冰凉,“这里……好可怕……我们回去……好不好?”
耀辉低头看着小家伙苍白的脸,心头一紧。他比任何时候都想立刻撕裂空间,带着小梦回到光之国。但……
“梦比优斯,你未来是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奥特战士的小奥,所以,打起精神来。”他声音有些干涩,大手用力握了握小梦冰凉的小手,“别乱看!害怕的话,就把脑袋藏进我的怀里。”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烦躁和离开的冲动,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艾斯则走在最前方,奥特念力如同无形的触手,精准地引导着方向。生命散发出来的微光,就在前方不远处一片相对“完整”的废墟之后——那似乎是一座被半埋的、由巨石和金属板勉强加固过的……教堂尖顶?
绕过巨大的断壁残垣,那座由教堂改建的避难所出现在眼前。入口被厚重的、锈迹斑斑的金属板堵住,只留下一个仅供一人弯腰通过的缝隙。缝隙前的地面,有凌乱而虚弱的脚印。
艾斯示意耀辉带着小梦躲在断墙后,他收敛气息,小心地靠近缝隙,用标准的日语极其温和地向内探询:“里面有人吗?我们是从其他地方来的幸存者,我们没有恶意。只希望在如今这种情况下,守望相助。”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十几秒。缝隙深处,传来一个极度虚弱、充满警惕和绝望的女声:“外……外面?……走开!怪物!都是怪物!滚啊!”声音带着歇斯底里的崩溃。
“我们不是怪物!”艾斯的声音更加温和坚定,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你们看,我们带着孩子。”他示意耀辉将小梦带到缝隙前。
小梦被耀辉轻轻推到缝隙前,小家伙纯净无垢的气息和那双带着紧张与好奇的大眼睛,如同黑暗中突然出现的一丝微光。
“……孩子?”缝隙里,另一个稍微年轻一点、带着难以置信的女声响起,接着是压抑的啜泣,“真……真的是孩子?不是……幻觉?”
厚重的金属板被从里面艰难地推开了一条更大的缝隙。
当三人弯腰进入这昏暗、散发着霉味、汗味和绝望气息的避难所时,眼前的景象让耀辉和艾斯(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感到了灵魂深处的剧烈震颤!
昏暗的应急灯光下,蜷缩在冰冷石板地上的,是几十个身影——几个骨瘦如柴、眼窝深陷、皮肤灰黄、眼神麻木绝望的女人,以及……十几个同样瘦小、眼神空洞如同人偶的孩童!
她们挤在一起,裹着破烂的毯子,仿佛在汲取彼此最后一点微弱的温度。看到三个“陌生人”进来,她们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女人们下意识地将孩子死死护在身后。
一个看起来是主心骨、脸上布满污垢的女子,美代子,颤抖着挡在最前面,嘶哑地问:“你……你们……怎么活下来的?外面……还有其他人吗?那些……虫子怪物呢?”她的眼神充满了不信任和深深的悲伤。
“我们……躲在很深的地下。”艾斯迅速编造着理由,声音低沉而诚恳,“刚出来不久。外面……没有其他人了。怪物……暂时没看到。”他隐去了百特星人飞船被他们摧毁的事实。
“没了……都没了……”一个蜷缩在角落、抱着一个破旧玩偶的女孩儿,理纱,喃喃自语,泪水无声滑落她脏兮兮的脸颊,“爸爸……妈妈……都被光抓走了……呜……”她的哭声如同引信,瞬间点燃了压抑已久的悲伤。女人们不再压抑,失声痛哭起来,悲怆绝望的哭声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撕扯着每个人的神经。
“我的丈夫……被抓走了……就在我眼前……”
“孩子他爸……被那些管子……吸干了……”
“大地死了……河流干了……什么都没了……”
“我们……还能活多久……”
绝望的哭诉如同冰冷的钝刀,反复切割着耀辉和艾斯的理智。耀辉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金发,别开脸,不想去看那人间地狱般的景象。他只想立刻带着小梦离开!立刻!
特摄剧看的时候,这些人虽然绝望,但至少还愿意为了孩子们努力假装坚强,现在这副模样,是因为戴拿没有出现吗?
就在这时,艾斯敏锐地感知到一股极其微弱但充满恶意的能量波动,正从远处急速接近!目标……正是这个避难所!
“不好!”艾斯脸色剧变,低喝一声,“有东西来了!快堵住入口!”他瞬间冲到缝隙处,试图重新拉上沉重的金属板。
然而,已经晚了!
轰——!!!
一声巨响,避难所上方本就摇摇欲坠的石块和金属板被一股巨力猛地掀开!刺眼的、带着污浊感的“阳光”瞬间涌入,伴随着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
一个巨大的、狰狞的头颅探入了缺口!
那是一个类似巨大昆虫与爬行动物混合体的怪物!覆盖着暗绿色、粘液淋漓的甲壳,复眼闪烁着残忍的红光,巨大的口器开合着,滴落着腐蚀性的唾液,发出“嘶嘶”的恐怖声响!
它的前肢如同巨大的镰刀,闪烁着寒光!正是百特星人投放下来,用于“收割”残余人类绝望情绪的怪兽镰刀杰顿,也是为了培育海帕杰顿而培育出来的众多失败品之一。
“啊——!!!”
“怪物!怪物又来了!”
“救命啊——!”
避难所内瞬间爆发出惊恐欲绝的尖叫!女人们本能地将孩子死死护在身下,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孩子们吓得连哭都忘了,只是瑟瑟发抖。美代子绝望地看着那探入的恐怖头颅,眼中最后一丝光芒彻底熄灭。
“小梦!”耀辉反应极快,一把将吓呆了的小梦拉到自己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同时右手下意识地凝聚起暗金色的能量锋芒,准备不顾暴露直接动手!
但艾斯比他更快!
“喝啊——!!!”
一声如同惊雷般的怒吼骤然炸响!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个一直表现得沉稳温和的“黑发男子”身上,猛然爆发出无法想象的、璀璨夺目的银白色光辉!那光芒是如此强烈,如此神圣,瞬间驱散了避难所内所有的阴霾和绝望气息!
光芒中,“艾斯”的身形急剧膨胀、变形!在女人们和孩子们难以置信、如同目睹神迹的目光中,一个高达数十米的、银红相间的、散发着威严与力量光辉的巨人——奥特曼艾斯——巍然屹立在了避难所的废墟之上!他巨大的身躯挡住了缺口,将恐怖的怪兽头颅完全隔绝在外!
“光……光之巨人?!”美代子失声惊呼,浑浊的泪水瞬间涌出,那是绝望深渊中骤然看到的救赎之光!
“是……是传说中的……奥特曼?”其他女人也惊呆了,忘记了哭泣,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伟岸的身影。
孩子们更是睁大了眼睛,小嘴张成O型,恐惧瞬间被巨大的震撼和难以言喻的希冀取代!
“吼——!”镰刀杰顿被突然出现的巨人惊了一下,但随即发出狂暴的嘶吼,巨大的镰刀前肢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斩向艾斯!
“哼!找死!”艾斯眼中寒光爆射!他左手迅速凝聚起璀璨的奥特屏障!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震耳欲聋!镰刀斩在光盾上,爆开刺目的火花!巨大的冲击力让艾斯脚下的地面都龟裂开来,但他巍然不动!
“离开这里!去飞船那边!”艾斯的声音如同洪钟,在幸存者脑海中响起,同时他右手迅速抬起,璀璨的梅塔利姆能量开始疯狂凝聚!
耀辉立刻反应过来,一把抱起还在发呆的小梦,对着吓傻的幸存者们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跑!去我们飞船那里!快!”
美代子第一个反应过来,她猛地推了一把身边的女人:“快!听巨人的!带孩子们走!”她挣扎着爬起来,抱起离她最近的一个孩子,跌跌撞撞地跟着耀辉冲向被掀开的缺口。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女人们如梦初醒,纷纷抱起或拉起身边的孩子,哭喊着、踉跄着,跟在耀辉身后,冲向外面那片灰暗但至少暂时远离了怪兽的世界。
就在她们冲出避难所的瞬间,身后传来了艾斯冰冷的宣判和惊天动地的能量轰鸣!
“梅塔利姆——光线!!!”
轰隆隆——!!!
璀璨的七彩洪流如同审判之剑,瞬间贯穿了镰刀杰顿狰狞的头颅!怪兽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巨大的身躯在狂暴的能量中轰然炸裂,化作漫天燃烧的碎块!
爆炸的强光和气浪席卷而来,将奔跑中的幸存者们吹得东倒西歪。她们惊恐地回头,只看到那银白色的巨人如同天神般屹立在爆炸的火光与烟尘中,缓缓收回释放光线的拳头。那伟岸、强大、守护的身影,如同最坚固的壁垒,深深烙印在每一个幸存者的灵魂深处!
耀辉抱着小梦,站在幸存者前方,看着艾斯在烟尘中缓缓转身,银白色的眼灯扫过惊魂未定的人群,最终落在他身上。两人目光交汇,无需言语。
身份暴露了。
但守护,才刚刚开始。
看着身后那群在爆炸余波中瑟瑟发抖、却又带着劫后余生狂喜和如同仰望神明般目光看着艾斯的女人和孩子,耀辉烦躁地“啧”了一声,将怀里的小梦往上托了托。
“妈的……麻烦死了!”他低声咒骂,但脚步却牢牢钉在原地,暗金色的瞳孔警惕地扫视着灰暗的天空和废墟深处。他知道,这绝不会是最后一只。百特星人的“收割”,不会停止。
留下来?保护这群在绝望深渊边缘挣扎的渺小生命?
答案,在艾斯变身的那一刻,就已经不言而喻。
就算没有赛罗、高斯和戴拿带来的奇迹,这趟浑水,他耀辉,也蹚定了!